霰雪之初
“故问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完了。”男人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，声线里掺杂着凛凛的冷风。
当竹帘被掀起的时候，女孩的目光从窗外移向了门边。她端正地跪坐在堂中的毛毯上，身材被包裹在重重缠绕的织锦里，炭黑色的底料，佐以深红铺开的细密云纹。而柔顺的短发从耳边垂下，沿着精致的面部弧线遮挡了她的脸颊两侧——这样的短发在古老的雪族贵族中无疑是个异数。女孩抬起眼，一双冰水般的眸子里无波无澜，她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轻微地直起了身，右手下意识地攥住了置于膝上的长刀。这时候，竹帘落下，男人踏了进来，他象征性地振了振两幅宽大的长袖，转而以笑容望向堂中的女孩。
他与身后幽长的回廊隔了镂空的一张竹帘。
女孩的瞳仁微微收缩，当是时便要站起，但是男人先她一步抬手，对她做了一个“止”的动作，硬是将女孩如同受惊母兽般的意图打消了。
竹帘所间隔的另一边，一个浑厚些的男声这才慢悠悠地接话：“是啊。杨荻梅该要开了。”
“揠刀。”屋内的男人轻声对女孩说，“去为客人提门。”
女孩的呼吸有些急促，手上还攥着刀柄不放，目光中隐隐有抗拒之意。
男人皱了皱眉，低下声来，一字一句重复道：“玢，揠刀。”
女孩与男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，竹帘后的人亦没有出声。片刻后，女孩终于屈服了，她沉默地将长刀拿开，珍而重之地放到了一旁的毛毯上。然后她慢慢站起身来，低垂着头向门口走去，银白色的短发在颊边跳跃。
男人不再说话，竹帘后的人也没有开口，似乎是双方都在等待，等待那个不情不愿的女孩走完这短短的几步路。
这几步路，女孩踢踏着硬木履，走得漫长无比。但是她最终还是走到了门边，接着她拢起袖子，将细白的手腕露出来，一点点替来访者揭开了那张竹帘。
竹帘外，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容出现了，他有一双细长而阴鸷的眼睛，他正在尽力使自己的眼中透着无限的友好。
女孩低着头，双手扶帘，一动不动。
屋内的男人无奈地叹一口气，转过身来。“舍妹无状，让君上见笑了。”他苦笑道，同时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，“外面风寒，君上快些进来罢。”
被称为君上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。他极为优雅地振袖抬步，跨过高不过三寸的门槛。
“无晋兄言重。”他勾起那双狼一般的眼睛，转过头来向一旁默立的女孩颔首道，“有劳玢姑娘了，雪千仞先行谢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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